作者 | 何畅
【资料图】
编辑 | 董雨晴
为了追求更高清的画质、更快的更新、更少的广告，购买视频平台会员已成为多数用户的一种习惯。然而，在平台正规渠道之外，一些非正规业态也正在悄然滋长。从“1分钱解锁全网视频会员”到“分时租赁影音会员”，账号租用、拆分售卖等现象屡禁不绝，甚至逐步形成了上下游兼具、有规模、有组织的黑灰产业链。
就用户而言，从非平台正规渠道购买的会员账号纵然价格较低，却往往无法持续正常登录，还暗藏多重信息安全隐患；对视频平台来说，这条黑灰产业链不仅扰乱了正常市场秩序，也在商业化层面造成了一系列负面影响。裁判文书网公布的多起诉讼均显示，根据包括商品交易次数等在内的多个维度推算，视频平台遭受的经济损失在数百万至数千万元不等。
近年来，会员业务越来越成为视频平台营收的“中流砥柱”。以爱奇艺为例，自2018年起，会员营收取代广告营收，成为其营收中占比最大的组成部分。某种程度上来说，会员付费模式反映了用户对于优质内容的态度，不仅为长视频平台提供了一条清晰的商业化路径，更构成了内容生态正向循环的重要前提。
因此，一众黑灰产业链的存在，既是长视频平台减亏、盈利之路上的绊脚石，更影响到其内容生态乃至整个行业的健康发展，而这些并不是后者想要看到的。
黑灰产业链屡禁不止
最近，一位在视频平台从事安全工作的人士发现，从客服处转来了不少与会员账号登录相关的用户投诉。经过多方调查后得知，这些用户的会员账号多为低价购买或租用而来。事实上，在其背后，存在多个有组织的个人或团伙使用群控手机等手段，注册帐户、批量购买会员，并在第三方平台上进行倒卖、拆卖的情况。
裁判文书网显示，此前多家视频平台已就该行为提起诉讼并进行索赔。一个代表案例是，2022年10月，刀锋公司因在其运营平台中提供爱奇艺会员账号租赁服务，并从中获取高额利益，判赔爱奇艺经济损失200万元及合理开支3万元，共计203万元。
判决书中提到，刀锋公司在每笔订单中向出租方收取15%-20%的手续费（最低收费为0.35元）以及3%的提现手续费，还通过多个服务项目收取服务费。法院认定，其通过被诉行为带来直接受益或流量受益，取得了本不享有的竞争优势，严重破坏了爱奇艺的会员管理制度、商业利益及商业模式，给后者造成了巨大损失，构成不正当竞争。
北京润创律师事务所主任律师刘康康认为，这些行为造成的损害可以具体到三个方面：从产业角度看，知识、内容有价，此举无疑助长了错误的消费习惯；从市场角度看，在扰乱平台经营规则的同时，还破坏了在线文化市场的正常秩序；从公共利益的角度看，不仅用户的个人信息存在泄露风险，国家网络治理也因此受到一定程度的挑战。“这些案例具有很大的参考意义，一方面是对黑灰产的警示和对消费者的提醒，另一方面，这样的判断对视频平台存在鼓励和促进规则完善的效果，有助于其今后在法律层面上发起防御，维护自身的合法权益。”
事实上，尽管用户以远低于平台正规渠道的价格获得了会员，却并不意味着拥有完整的权益。刘康康也提到，通过非正规方式获取会员帐号进行使用的行为是不被平台认可的，因此也得不到相应的保障。前述视频平台安全工作人士进一步解释称，一些会员账号被黑灰产拆卖给多个用户，密码存在被更改的风险，一旦出现无法登录等问题，用户投诉无门。更重要的是，在多人共享同一个会员账号的情况下，剧集及电影观看记录等个人隐私和用户画像必然一览无余。近期，该人士所在团队平均每月接到相关投诉数量50起至80起。“这个占比是非常高的，加上我们是接到协查要求后进行核查，所以客服接到的显然更多。”
而和过去几年“游击战”般的行为相比，如今此类黑灰产现象已发展至具有明确的上下游分工。对此，平台均在通过技术、法律等各种手段进行治理，保护用户权益。前述人士将平台策略提炼为三类。一是加强账号登录把控，例如在不影响用户体验的前提下，限制账号可登录设备数量；二是观看行为分析，借助技术侧追踪，从日志状态判断账号是否被拆卖；三是精准识别黑灰产帐号，执行24小时自动冻结，并联动外部平台对倒卖行为加以打击。
“现在这些黑灰产的技术性变得越来越强，我们深刻地感受到，这是一个螺旋上升、在不断的攻与防之间对抗的过程。”该人士感慨。人民日报评论也在文章中提到，“一人充值，全家受益”，对会员账号进行共享，一定程度上是符合消费需求的、适应用户心态的。然而，当共享视频账号变成一门生意，甚至由此产生了一个相当庞大的灰色产业，也就变了味道。在其看来，未经过平台方允许的共享会员账号无疑是一种侵权行为，相当于瓜分了视频平台的蛋糕。“市场经济是诚信经济，也是法治经济。合理合情范围内的共享，有助于资源利用效率的提升；对于那些违法违规、侵犯他人合法权益的共享行为，必须坚决予以打击。”
平台健康生态路在何方
从长视频平台的角度来讲，以内容为圆心，会员是一切变现行为的基础，是其商业化天花板得以进一步推高的先决条件。然而，诸多黑灰产业链的存在却极大地损害了会员付费生态。
短期来看，会员付费营收受到直接影响，账号拆卖数量越多，平台损失越大。此外，部分用户体验势必受到殃及——无论会员购买渠道是什么、付费对象是谁，当用户发现无法享受相应权益，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内容服务的提供方，即视频平台。从更长的时间维度分析，会员付费相当于用户为优质内容投出的一票，意味着落于实处的认可。当原本属于平台、反哺于内容上游的真金白银被黑灰产业链攫取，借此促进内容创作正向循环的愿景难免受到影响。
在北京师范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教师、影视产业专家彭侃看来，包括长视频在内的内容产品，初始生产成本极高但复制成本较低，尤其是在数字化时代，如果缺乏有力的管控措施，将对视频平台乃至内容制作方造成毁灭性打击。毕竟，只有当优质内容得到应有的回报，才能为整个行业的再生产贡献资本。
此前，盗版顽疾广受关注，而视频平台会员账号租用、拆分售卖与之异曲同工。值得一提的是，就目前的产业环节来讲，除去分账模式的作品，走版权采购等路线的多数内容，已由平台先行付出了相应费用。在此背景下，视频平台无可避免地承担了自身以及上游的损失，成为了最受伤的那一个。
全球同此凉热，在行业共同的问题面前，海外“老大哥”Netflix已做出应对。11月16日，Netflix推出“管理访问和设备”功能，以控制账号共享情况。2023年起，一旦用户将个人账号密码与家庭以外的其他人共享，将被收取额外费用。
（图源/视觉中国）
这不失为一种有效的手段。然而，用户的付费习惯却不尽相同。若想从根本上解决黑灰产链条，在斩断供给之外，对需求侧的把握同样至关重要。彭侃坦言：“从消费者的角度，一切商品肯定是越便宜越好，世界上所有的优质内容都免费了才最好。问题在于，这些内容不是凭空得来的，都是需要很高额的投入才能制作完成的。”换句话说，为了建立起良性的生产循环体系，视频平台必须搭建一套合理的商业模式，无论是过去的广告还是现在的会员，都指向同一个目的地。
当然，这绝非一朝一夕之功，平台与用户之间的默契与平衡需要经过反复的尝试与磨合。彭侃坚信，长远来看，未来国内视频平台也在向着这个目标迈进，尽管中间难免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，也许是不够清晰的权责划分，也许是过于强调升级而忽视了体验，但“这些都是可以去改进的”。
从免费时代走进付费大门，用户习惯的培养仍旧在继续，长视频行业依然在以燃烧自己的方式，照亮内容前路。打击会员黑灰产业链，是长视频平台当下维护自身权益的必然选择；另一方面，唯有形成健康的会员付费生态，才能为优质内容的延续提供养分——长视频行业与用户从来不是对立面，用户的每一次付费都是在为自己想要的内容世界投票，那或许也是长视频平台理想中的未来。
